※《与教授的世纪互掐》一文停更一周

※以后这篇文每一更都是三个章节的量~



【章四】

婚礼就是走个过场,华丽的景象不管是来自于哪个地方都是相似的。一目连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那明亮的殿堂,两边坐着深色的人群以及火红的玫瑰让他感到内心枯竭。

人群中他是最亮眼的那颗明星,就算穿着深紫的裙袍和深色的头纱依然显得很扎眼,很不能与大众融合。红毯是由安倍晴明带着他走得,这名男子与他一样有着浅色的长发,却特别自然笑盈盈带领着他往大殿最前头的王座踱步。

在要步入大殿前安倍晴明还将捧花整理好递给一目连,安慰的语气告诉他可以不用紧张,一切都会进行的很顺利。这并不算熟稔,被安慰的人也只是平和的点点头,一目连不笑,这种各色的婚礼在他的常识中就像奇葩秀一样。接过捧花坦然在诸人的注视下步步为营的走向他的王座,一目连在靠近时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和喜悦。

抑制不住的,如同泉涌,如同岩浆喷发而出的满足和愉悦。

靠近无上权利时本能的喜爱,贪婪。

宣誓,交换戒指,祭司的加冕……然后是,亲吻?

荒抬手掀开了一目连的头纱,他们二人站的比较远,这距离在正中央祭司的眼里看来根本不适合亲吻。遂有些尴尬的嗯嗯清了下嗓子,此时殿内放着龙族的圣歌,这小小的声音只他们三人听得到。

好,亲就亲……一目连心里暗想,主动的挪动了步子靠近面前的荒,而对方也紧接着抬手抚上一目连的脸颊,比龙族还要温热的皮肤,光洁嫩滑的脸颊上还用妆粉扑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低下头虔诚的与之嘴唇碰在一起,只是蜻蜓点水的两对唇瓣贴上去罢了,一个干涩的触碰,这根本不是亲吻,压根儿就不是。一目连此时内心毫无波澜,荒也无,这样索然无味的关系就这样开始了,他们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两个灵魂就此被紧紧困在一起,再分不开。

一目连现下只感受到头上那一顶高帽的重量,钻石镶嵌华丽至极的王冠已经落到了自己这根桩子上。随后荒想牵着一目连往上位的王座走去,却没想到上台阶时一目连径自抽开了被自己握着的那只爪子。

他抽回了手,拎起裙子小心的踩着楼梯,这一举动看似很合情合理,荒却觉得被人甩了一脸冷漠,他觉得一目连真是脾气很大,特别有自己的立场和主见。主动拒他于千里之外,倒也显得有几分可爱,但心里的这几分怜爱瞬间就打消了,他不是痴迷自己王后的愚王,他的王后要做的是与他共同治国,分担他手中的权利,共同作战共同享用权利给于他们无上的尊贵和孤独。

荒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错,上位者是不容许有任何多余的怜悯,他的慈悲与狠辣都要对半分,并且每一方都必须不多不少。多则愚,少则昏庸,荒是个野心家,也是个权衡主义者,这遗传自他的母亲——老王后就是一位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女人,不过也许怎么都没算到过自己的枕边人会厌恶自己至贬低的程度。荒的眼始终看着紧紧靠在一起的王座,仅仅是两张椅子罢了,却意味着太多。

龙族的建筑,宫殿和服饰风格无处不体现着手工的魅力,一目连坐在这张精致打造的王椅上细细抚摸把手的金色装饰和雕花——他突然回想起了风精灵的大殿,精灵神木下那用枝干缠绕自然生成的王座,还有每日自己晨会迟到时,坐在王座上的弟弟一脸嗔怒看着他的表情。眼前突然模糊了,要不是还遮着面纱,可能就闹大笑话了。一目连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的有些疼了,随后咽了口唾沫,尝试抑制将要涌出的泪水。

王后在加冕仪式时坐在王座上哭出来,这将会是多大的丑啊,一目连此时倒还真感谢脑门上的深色头纱,到真真的是再不讨厌深色的衣物了。

然后他们二人看着下首一众贵族和大臣们起身的鼓掌和欢呼,还有更加响亮的圣歌声音。

婚礼后是晚餐宴会,一目连举着酒杯靠在柱子上时看到不远处荒携着一位娇小的女子与来参加婚礼的别国大臣们交谈。

那女子挎着荒的胳膊,她很矮并且一脸稚嫩的小姑娘样子,身上穿着鲜艳桃红色的衣裙,装扮的极为少女的样子。而牵着她的荒亦是对她非常温柔的笑,与之开心的交谈……

“鲤鱼,与陛下在一起的女士是谁?”

“回殿下,那位是陛下最小的妹妹,月公主辉夜姬。”

原来是妹妹,一目连想到当年海国夺嫡战争里荒赶尽杀绝了六位兄弟姐妹和他们的母族,仅仅留下了三位。除了迎亲时遇见的荒的哥哥安倍晴明,这位月公主辉夜姬,应该是还有一位的……为什么没来参加婚礼呢?

“听闻老王后有一子一女。”

“是,陛下的胞姐阎魔殿下如今是北境公爵。不过殿下因北境战事,在您抵达前一天就赶回了自己的领地。”

一目连点点头,冗自摇着酒杯中盛放的紫色液体,环绕着整个宴会厅。他方才在晚餐时和餐后的领舞时都已经花掉了自己太多的矜持与气力,如今累得不行只能拜托鲤鱼带他去个什么隐蔽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喝着杯中香醇的酒他倒是觉得心里越来越舒坦了,鲤鱼站在他身后恭敬的陪他,时不时二人会对话几句。这几天一目连觉得甚好相处的就是自己这位侍女还有那位叫河童的仆从,他以前从来没什么贴身的使用人;倒是现在,和自己最亲的可能就这两人了吧。

“殿下可先回房休息。”这个时候河童慢慢走来和一目连行了个礼说道。

“是陛下叫你告诉我的?”

“是。”

“那好,我也累了。”今夜本应是甜蜜的新婚之夜,却独留王后一人回房休息不免显得有些不通情理,不过也没有命令新婚之夜就要交合,他们本就不是风花雪月的伴侣。只是共犯和战友罢了——这句话不是荒自己说的么?

呵呵,一目连心下冷漠笑道,随后换衣沐浴结束往寝殿走时发现荒已经回到寝殿正坐在妆台上,依然一袭正装,与自己现在一身浴袍的样子对比起来不要太违和。

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观望自己,眉眼皆是平淡的,好像荒很喜欢这么看自己的王后,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一目连喝了些温热的水润润嗓子。破罐子破摔的掀开被子坐在了床上,他这一系列动作倒是做的大言不惭,也完全无视了荒的眼神。

荒还想问问你是想睡左还是右,却见一目连直接坐到了床左边后躺进了被子里,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今日你辛苦了。”

“无事,也只是走过场罢了。”

“明日需要一起上早会,你休息吧。”

说完荒起身一边拉着领子一边出了房门,他们夜晚是睡在一起的,现下荒估计是要去做睡前准备——换衣洗漱。他离开后仆从们熄了灯,鲤鱼屈膝退下后屋内仅剩一把烛台还亮着,微弱的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一目连翻了个身在被子里舒展腿脚,今日着华服和有些后跟的鞋子走走停停一天一双脚已经很酸了。想到今后每日还要穿类似的装束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每日是无权选自己的装扮的,都是由鲤鱼为他搭配,心里默默祈祷小姑娘是个在衣品上天资卓绝的人,然后想着想着便昏昏沉沉入了梦乡。

荒在沐浴完回到睡房时,一目连已经沉沉睡去。他解下睡袍后挂在了一边的椅背上也上了床,动作刻意放轻了,躺在软床另外一边时他的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从今以后夜晚就是两个人陪伴入睡了,这样会很暖,漫漫长夜里也有个人陪伴自己一起取暖。

不过他俩的距离似乎有些远了吧?各自睡在床的两边上,中间空出一大块位置足以再躺两个人了。荒背对着一目连侧躺,然后舒缓了心情闭上眼。

同床异梦。

 

  • 二人同时睁开眼,起床召仆人来为他们更衣洗漱,进不同的小间换衣,背对背各做各的像一个屋檐下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鲤鱼觉得这样并不好,明明都是夫夫还要如此生疏,这不仅让她想到了很早很早以前,自己还是小姑娘时刚跟着年幼的荒做他的侍女。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在北境的城堡里,美其名曰是王后亲率手下接手北境的管辖权,却是实质意义上的流放。虽然在北境过得依然是贵族生活,却和王都的日子截然不同,气候更冷,一年大多时候几乎都埋在雪里。鲤鱼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主要跟在老王后身边,老王后目中的淡漠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悲怆和绝望,难过的拉扯大一子一女实属不易。

如今的情形,她怕悲剧又一次降临在自己这位从小事奉到大的主子身上。而鲤鱼忐忑的心情也被河童察觉了,应该说一目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实在太锋芒毕露了。

荒都释然了,一目连却还是低气压的,甚至有些迁怒的刻意无视荒。

这不好,非常不好。

 

【章五】

难得鲤鱼给他选了件浅驼色的裙袍,只是搭配的披肩是茶色的让一目连感到有些膈应,茶色是比较枯燥寡淡的颜色了,甚至显得有些老气。不过穿在身上却很显庄重,鲤鱼告诉他因为裁缝还在筹备浅色的衣物所以现在只能挑出这一件比较色泽清浅的了。

一目连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两人用过早餐就往早会的大殿去了,龙族的早会是开三天修一天制度,多是内阁大臣与军衔高,贵族阶级高的人物出席。一目连事先只是听鲤鱼说了早会上的人员名单,但具体没有见过。婚礼后的第一次早会大臣和贵族们会自我介绍和在新王后面前混个眼熟,一目连在抵达大殿后除了安倍晴明和只见过一眼的月小公主辉夜姬就谁都不认识了。

大臣们都大小眼圆睁着审视这位异族王后,有些鄙夷的打量这高洁的俊秀的面容。然后请安,由安倍晴明一一叫上大臣和贵族们的名字上前跟王后打个照面。

不得不说龙族是个很开明的种族,主动融入着其他种族来自己的国内发展,内阁里有许多外族和混血,基本上都是学者。贵族里除了安倍晴明一人是混血,就只有一位叫彼岸花的女子,她在辈分上算是荒的唐姐,但却是纯血种的木精灵。一目连不好意思问为何精灵也能做皇亲国戚,毕竟在大殿上不好开口;但那位名为彼岸花的女士却很是温和,并且她在贵族阶级上只是个公主,并没封爵。

看上去比月公主大很多了,却还只是个公主。

婚礼后第一天的早会上不会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大多都是祝贺之语,或者提几件无关紧要的事件,各地是否安危。一目连在婚礼前曾经跟自己的三位护卫——萤草,青坊主和夜叉了解过海国的边境战事,和民间的骚乱之类的暴力事件。发现近几百年除了和风精灵的纠葛以外就没什么大事,就算算上北境与兽人边界的小冲突可也是极为太平。河童给他看过一些国库的账本,以及各地在近一百年内的报账,可以说荒是个难得英明的君主,在他管理下的三百年,龙族不仅解决了上代国王遗留下的经济问题,还同时把老国王作死带来的边境战火全部摆平了。

这等手段,实在让一目连叹为观止。

这时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大臣站出来开口。

“北境与兽人的冲突已经持续了七天了,不知陛下和殿下有什么解决的方案?”

哗然!一目连突然感觉到这位大臣在说完后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变了,安倍晴明平时一副嬉皮笑脸居然也蹙眉变得深沉了起来。而最明显的是月公主,直接一副有些厌恶的白了那位大臣一眼。

那位大臣上了年纪,佝偻着背,两鬓霜白还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双红瞳和面上诡异的笑脸死死盯着一目连,好像在等他的回答似的。

然而这个时候荒先一步开口了:“关于北境与兽人的冲突,北境公爵将会处理他们领土的事宜,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如今战事已持续七日,并据在下所知,在这之前大小冲突也已经有五次。这不禁让人质疑……”那位老者呵呵一笑,语气很是自大但又用恭敬地词汇遮掩心中的优越感。“阎魔公爵治理北境的能力……”

“阎魔公爵的能力我想是诸位公认的,这件事上我不会插手,巫蛊师你退下吧。”

不插手?一目连没记错的话阎魔是荒的亲姐姐,一个女人掌管最寒冷和蛮荒的北境实属不易,多次边境挑衅竟也不派兵支援。他如今越想倒是越觉得荒这样做真的不对,也未免有些冷血了。

他诧异的在荒说出不插手时盯着他的脸看,而后他突然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声音并不大,只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她是你的姐姐啊……”

什么?!

尴尬了,这个时候情况扭转,那位名为巫蛊师的老者终于面上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你不懂局势,我会与你再解释。”荒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制情绪一样的低声对一目连解释道。只是这样的话语却更加激怒了本来就有些不淡定的精灵。

他本来就对荒多有迁怒,并且就从来没想过这人什么好的,而仅仅几天的相处二人就成了夫夫这更让他对局势感到动荡不安并且充满了忐忑。听到帝后二人共享权利时他心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也能在这片陌生的地方闯出自己的天地,用自己的智慧。一目连觉得自己可是风精灵国度英勇善战的大王子,治国总不会踉跄吧?

然而很不幸他错了,治国真的和带兵打仗不同。

“难道派兵帮助于你来说就这么难办吗?”

这个时候安倍晴明和月公主都有些难堪,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地知道。

一目连中计了,中了巫蛊师的计。

夺嫡战争荒打赢了后曾问过阎魔大公主是否要与他回王都过回好日子,然而阎魔却拒绝并且坚挺的表示要镇守北境保护海国最北的国境。阎魔是兄弟姐妹十人中最坚韧又勇敢的女性,应当说完全继承了老王后所有的品格;但是在荒授予阎魔为北境公爵时却多有宵小提出让女性去镇守北境有失公允。他们小瞧着阎魔这位坚强的女性,认为女人来掌管这块看似蛮荒实则最重要最肥沃的土地太过浪费。

所以这一百年里荒收到的关于控诉自己大姐的本子和文书太多了,他都选择了无视。

他最多派遣了自己的挚友,海国最勇猛的将军源博雅去协助阎魔,但控诉依然不止。

所以巫蛊师瞄准了这位新王后,阎魔没法参加婚礼,一目连是外族人并不太了解情势。所以利用新王后来当个靶子可以挑拨帝后政见不和,到时候怎么都对北境领主这个问题有分歧。有了分歧就有苗头,就能将事情挑大了。

跳梁小丑!……月公主辉夜姬心里此时冷笑。而荒也再不淡定了,这个时候安倍晴明站出来开口道。

“北境之事还需再议,今日就先散了吧。”

这等自作主张的行为已经在早会上见怪不怪了,荒很尊敬自己的这位异母哥哥,并且安倍晴明真的是聪明人,也完全向着自己。所以他要做什么荒也认了。

这场早会本来只是大臣们对新王后刷存在感说好话的,只是这样一闹不欢而散。荒径自离开再不理睬一目连,而一目连亦是赌气的让鲤鱼带着他离开。

大殿内最后只剩下彼岸花,辉夜姬与安倍晴明。

“是咱们失策了。”彼岸花玩弄着大殿落地窗边的烛台幽幽开口。这时辉夜姬放松肩膀驼着背无力站在大殿内,她与彼岸花是公主,本不用来参加这种政治研讨会的,只是今日是王后第一次出席,他们作为向着这两人的亲友,必须要来旁边为他们打气。

“咱们这位王后啊,戾气太重。”安倍晴明这样解释道,辉夜姬会意的点点头,这时他转向了辉夜姬。“小妹妹愿不愿意帮个忙?”

安倍晴明鬼点子最多,作为旁观者也拎得清是非轻重缓急。辉夜姬当然懂自己大哥的意思。

所以她点点头,安慰安倍晴明与彼岸花放心。

“要是大姐姐还在就好了。”彼岸花在注视辉夜姬离开大殿时对安倍晴明嗔怪道。

安倍晴明点点头,也只是允是,但是他心下还是担忧的。

不是担忧两位上位者,不是担忧大姐姐阎魔,不是为了自己国家担忧国境遭受挑衅。

而是担心一个人。

那个人在夺嫡战争时期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辅佐荒,成了荒手中最利的一把利刃,内战打了五十年,屡战屡胜,是个战略奇才,用兵出神入化。

他是海国最勇猛的将军,和自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竹马,和。

爱人。

他已经远离自己一百年了。

【博雅,我很想你。】

 

【章六】

“王嫂。”

辉夜姬来到书房时正见到一目连在落地窗边的小桌上喝茶。

鲤鱼和一众侍女侍从屈膝行礼,一目连简单的喊了一句月公主,之后辉夜姬挥手让那些使用人都退下。一目连知道她来这里单独见自己是为何,遂有点窘迫。

“王嫂叫我辉夜就好了。”

“好,辉夜。”一目连见她也不拘谨,便大大方方这样称呼,不管荒是怎样的,但是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没自己大,而且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一目连没必要对她也排斥,并且本来是自己作为长辈应当主动去与她示好的,这位小公主就来见自己了。

想必也是一位温柔的姑娘吧。

看着辉夜拎着桃红色的裙摆坐在了窗边的小桌上,一位侍女走上前来为她端来一杯茶,还将茶壶留下后便退出了书房。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此时就他们二人,一目连打量她优雅的捻起茶杯小抿一口的动作,将茶杯放在碟子上时轻轻的声音。感叹真是一位礼仪周全的小公主,能看得出从出生就浸淫在宫廷富贵的生活里,优美又得体。

“呀!红丝绒蛋糕?”中间的三层甜点碟最上方放着一枚精致的深红小蛋糕,上面的奶油还裱了一个玫瑰花型,好不精致。一目连对龙族这些花哨的烘焙产物并不太感兴趣,除了水果挞他觉得甚是可口,其他的海绵蛋糕,或者是慕斯都觉得腻味。

“原来叫红丝绒?我只觉得红色有些诡异。”

“宫廷的厨师长在烘焙上颇有造诣,所以奇形怪状的糕点很多。”说着辉夜伸手拿了一块放在自己的小碟上,执着叉子刮了一小块往嘴里送。

一目连看着辉夜笑盈盈对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甜食,遂感到这小女孩的可爱之处。“哈,我就不像你,对这些东西还是不适应。”

“王嫂来海国还没多久啊,着急什么呢?”

一目连认同的点点头,也送了一口茶进自己嘴里。

辉夜姬一边吃着甜点,一目连有些尴尬的看着窗外,他不知道自己和这位小公主该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该挑起什么话题,很明显小丫头对盘中的蛋糕很感兴趣,吃着吃着看得他都有点馋了。可他心里依旧在纠结:这深红色的食物真的是正常的吗?五颜六色的点心真的可以吃得下去吗……这类谜一般的问题。这时辉夜姬又咽了口茶清了清口中的甜腻,然后看向了一目连。

“王嫂。”

“怎么了?”

“嗯……王嫂我能讲个故事么?”

小姑娘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一目连遂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在意说自己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跨度很长,从上一代海王还是太子时说起。老海王还是太子时,当时的海国有四大贵族。分别大权在握控制着商贸,军事等对于国家来说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太子会娶任意一位四大贵族中的女儿做太子妃,然而当时的海王却让太子娶了一位不相干贵族的女儿。”

“这位女性是老王后吗?”一目连释然的问,随后见辉夜姬点头。而后一目连开口请她继续。

“老王后的家族其实看上去像个闲散贵族,却是整个龙族最古老的一脉血缘。但老海王并不知晓也不屑一顾,对老王后也很是冷落。之后老海王继位,将四大贵族的女儿都娶进了宫廷。龙族一向是一夫一妻制的,但是老海王却坏了规矩,并且还与他们生下了孩子。”

辉夜姬冗自说着,表情却很悲怆。一目连突然想问问她的母亲,还有安倍晴明的母亲呢?

安倍晴明可是外族人。

“老海王一生好战却对经济很不在乎,老王后的一生也被自己的丈夫所冷落,虽然有两个孩子。但是他们之间从没感情,之后因为老王后惩罚了一位以下犯上的情妇而被老海王抓到苗头,以管辖北境为理由将王后贬斥到了那个酷寒的地方。”

“所以王兄会恨,会反击。当年的夺嫡战争就是这么打起来,将四大贵族铲除,因为那个时候四大贵族的垄断统辖,国内的经济商贸,以及军事都相当腐败。外人传言屠杀手足,但其实却还了海国一个干净的未来。”

“那么你呢?”

“我?我的母亲,只是四大贵族家的仆人。虽然也是龙族,但要不是王兄在继位后将我接回宫殿,只怕我现在还在贵族宅邸的佣人间里过活。晴明王兄也是差不多遭遇……”

一目连淡然的看着这位小公主,联想到他说的这个故事,联想到她的控诉,当年海国的凄惨,荒与他大姐姐不幸的遭遇。心中有几分疑惑,这个故事他只听了一个大概罢了,那么辉夜姬想表达什么呢?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呢?”

只见小丫头咽了口唾沫,也直了直背脊认真的看向一目连。

一目连面貌很漂亮精致,这点辉夜姬在婚礼那天就被惊艳到了。

但她看不懂这位光鲜亮丽的王后。他在拒所有龙族于千里之外,所以在交谈时她忐忑,有些害怕。

 

“大姐姐管辖北境多年,大大小小边境冲突算上能有上百次,每一次都能被姐姐摆平。我,王兄和晴明王兄都相信她。”

一目连没有说话,他其实早就知晓辉夜姬就是来找他解释这件事的。所以在辉夜姬开口说完后他心里默念:终于点题了。然后还在想是不是荒指示小姑娘来告知自己的……

“王嫂,我无法改变你对王兄的看法,但是请相信北境公爵。内阁已经不止一次质疑北境公爵身为女性的管辖能力,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大事。巫蛊师今日只是……”

她说的很激动,此时屋内并没有其他人。辉夜姬慢慢的也放下了架子专注于说事情,一目连从她刚才说的故事,和她真心实意的劝慰听出来了。这也无非就是皇室,内阁之间的一个政治游戏罢了。

这盘棋,荒在夺嫡战争时赢了,但真的就大获全胜吗?不,如果说巫蛊师是老四大贵族的余孽,那么荒的对立面势必还有苟延残喘的棋子。

这兄弟姐妹四人,到真是齐心协力。

一目连此时突然对两件事感到愧疚。

第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妖狐,在他们同样年幼时,自己每天练体术,风系魔法,但弟弟却只能坐在书桌前被父王塞一堆课业,小肉手拿着长长的羽毛笔在纸张上坐着笔记。一目连知道妖狐是多跳脱的人,二人难得一起出去放风妖狐甚至玩的比他还上头。他从不理解,只是觉得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所作为,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所要面对的处境都不同这是常态。而他自己呢……

一目连认为自己的首要职责是一位保护自己领土,保护自己族群出去与外族抗争的勇者罢了。

他对王座想的太简单了,他太小看手握重权意味着什么。

第二,他对这兄弟姐妹四人感到愧疚。

也许辉夜姬仅仅是一位小姑娘,却很有身为皇室的觉悟,协助自己的国王,信任大姐姐,在政局中坚强的站住自己的立场,然后犀利的围观这局棋。她从始至终没有捧过一句荒,没有说他一句好话,只是让自己相信北境公爵,相信他们的长姐。

他愧疚的点是自己迁怒荒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对整个大局,对其他人的看法,他作为高贵的精灵生来有自己的傲慢,但是如今自己的现状就是联姻来了他曾经不屑的种族。他应该正视现实,而不是在自傲中画地为牢。

一目连了悟的笑了,他摇摇头,抬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看着这位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小公主。

“哎,我可真喜欢你啊。”

“我们也喜欢王嫂啊。”

一直到那天晚上用餐一目连都没见到荒,他想自己应该道个歉什么的,但人都见不到。夜里该歇下的时间鲤鱼在伺候一目连脱下睡袍时破天荒的斗胆说了句心里话。

“王后殿下请更相信陛下些吧。”

那一夜,一目连想了很多,最后在思绪凌乱中昏昏入睡。荒是后半夜回到睡房的,回来时看到一目连恬静入眠的侧脸,心中也有些不忍。

其实话说开了,自己和他解释清楚局势也就能解决这件事了吧?他并不知道今天上午辉夜姬来找过一目连,荒其实并不是很高傲的人,他懂得折服,也懂得退步。不过他就是比较冲动罢了……

 

第二日晨起时二人还是同时睁开的眼,裁缝新制的服装已经在小间备好了,洗漱结束一目连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自己挑选穿搭。这是他前一天晚上和鲤鱼闲聊时说好的,以后晨间鲤鱼准备三套服饰,由一目连亲自挑选到底最后要穿哪一件。

一件粉蓝,一件知更鸟蛋蓝(就是俗称的蒂凡尼蓝),还有一件粉晶色。

一目连突然无语这小姑娘对自己‘喜好浅色’这件事误解到了什么程度,喜好浅色,眼前这三件到确实很浅,但身为男性穿着这种颜色却也有些花哨了吧?

不过那件知更鸟蛋蓝的衣袍倒是不错,而在穿上后鲤鱼刚要拿配好的红色披肩,一目连却马上的制止了她。

“配黑色丝绒的吧……”

荒独自一人来用的早餐,因为今天一目连进小间换衣服换了那么久都没出来,他一边吃饭一边询问河童,然而这位少年也只是讳莫如深的挑眉一笑,不说为何。荒正等的有些烦闷的时候餐厅的大门打开了。

一目连身穿一件高领的裙袍,袖子收的比较紧,这样显得他两条胳膊很修长。衣裙的装饰并不多,只有中间的纽扣是珍珠,并且下摆部分装点了一些荷叶边,而且裙摆也并不宽大,这样的穿搭看着很利索也不拖沓。点睛之笔是肩上披着的黑丝绒披肩,一目连居然会选择这种深沉的颜色,倒是特别亮眼。

“看上去很美。”荒主动的示好称赞了一目连一句,而对方在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后也欣慰一笑。

“龙族在时尚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样几句对话,荒突然觉得轻快了很多,一目连的语气,和看他的神情有些变了。

完了,英明的海王又看不懂自己的王后了。

 

用完餐后荒想了决定不和一目连多提什么,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一目连不会让他失望。两人一起走进大殿,因为昨日闹了点乱子,今天进大殿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大臣们在叽叽咕咕的私下交谈。而看到荒一身轻松,一目连一脸笑意的走进大殿时,所有人倒是觉得有些疑惑。他们本以为帝后昨日因为政见不和,会争吵或者冷战,结婚后第二天就闹出这种骚乱,一目连身为王后的名誉其实因为昨日那一出多有受损。

几位不太相关的大臣汇报了财政,还有管理商会的内阁简单的将账本上交。然后这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目连有些犯困,因为这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在席间瞥了一眼窗外,突然很想去骑骑马或者射箭活动活动。

这时巫蛊师站了出来。

“关于北境与兽人的冲突,陛下是否要组织军队?”

“我相信北境公爵有能力自己应对这些小打小闹。”

荒的回应,坚决的站定了自己的立场。

巫蛊师此时做出了稍有为难的表情,这个时候又站出了一位大臣。

“那么,请问王后殿下的意……”

……

“……呵啊……”

什么??

一目连在这位内阁站出来说话时突然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很小,却是这一举止和困倦揉揉眼睛的动作让下首的众人都不知如何反应了。

这个时候安倍晴明抿起嘴笑了,并看向荒点点头。

辉夜姬也有些幸灾乐祸,而荒,不知道一目连这一举动是故意的还是什么,却是成功的将众人心中对北境的注意力转移了。

“抱歉,实在失礼了。巫蛊卿,关于国境冲突,我昨日细细了解了北境这百年的领土情况,认为这一次的冲突也无关痛痒。”

而后一目连转头看了看荒,不顾下首的一些大臣们的窃窃私语。他主动的去握了握荒放在王座把手上的手。

比自己要稍稍凉一点还大一点的手,他稍稍用大拇指按了按荒的手心。

荒懂这个表情和示好的举动。

是理解,是赞同,表明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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